冠礼会在午时举行,诸国使臣一同观礼并参加午宴,场面必然格外隆重。一大早宫里就忙碌了起来,开始为皇长子的冠礼做最后的准备。蔺晨也早早进了宫,议事厅里只有萧景琰和庭生在。
萧景琰已经好几日没见到蔺晨,今日冠礼会见到他实属意料之中,却也不禁微微愣了愣正与庭生说的话也忽然忘了。
“父皇。”
萧景琰回过神来:“哦,正好,今日冠礼让蔺卿也提点提点你。”
“蔺先生。”庭生见礼。
“庭生,我也没什么提点你的,只盼你成国之栋梁为大梁男儿做一表率。”
“先生所说庭生必不敢忘,为大梁披肝沥胆死而后已。”
“好,今日原是一定要观礼的,只是诸国使臣俱在,我曾游历各方,为保万全我还是不要露面的好。这是我给你的贺礼,三十粒归元丹并一柄斩渊剑,归元丹是续命良药,斩渊剑吹毫断发想来你或许用得上。”说着让身后的轩清礼物呈上来。
“庭生愧不敢受,先生若是真想给庭生些什么,庭生有一不情之请……”
“庭生!不得胡言。”萧景琰出声打断。
“父皇!”
“先生赠礼你就是这样感谢的吗?不得胡言,先生与我自有计较,冠礼事忙,你下去准备吧。”
“父皇!”
“你今日若还认我这个父皇,就给我退下!”见萧景琰动了真怒,庭生自知这代表着他的话说与不说都无法改变蔺晨离开的事实,只好不再顶撞依言退下。
庭生走了,萧景琰只想和蔺晨单独说上一会儿话,屏退了左右。“蔺晨,午宴不来,晚宴你可来吗?家宴并无外人。你……你明日就要上奏疏辞官了,我们总该再喝一场酒的。”
“当然来,天子家宴无上荣光,谁能拒绝?”
“你明知道我从来都许你拒绝的。”
“我知道,只我自己不愿意。”
萧景琰不知如何作答,索性不答,只坐回了凭几旁,给自己和蔺晨斟上两杯茶。
蔺晨接过闻了闻,茶香悠远不同凡品:“不是不爱喝茶?这么好的落霞映日可惜了。”
“你这不是会品?知道你今日会来才备下的,一会儿让高湛把宫里备的都给你,反正我也不爱喝。”
“这茶就是要喝新,过了一两月味道就大不如前,给我倒是合适。”蔺晨放下茶杯,看着萧景琰说:“我给你的书稿看得如何?”
“治国安邦大有助益,都是难得的好书。”
“就这样?”
“你要如何?”
“齐桓公还是秦始皇?”
“唉,天下无人不图霸业千秋,齐桓公并非只为称霸,他终究想要的是一统天下。”
“齐桓公亦是秦始皇。”
“是。”
“可是你不想留我。”
“是。齐桓公也好,秦始皇也罢,称孤道寡,命运使然,我终究要独行,而你自有你的路。”
“蔺晨有蔺晨想走的路,少阁主有少阁主须走的路,这是两条路。景琰,你可明白?”
“正是因为明白,才不拦你。”
蔺晨想了想,取下一枚耳珥给到萧景琰手上:“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,除非我死,两枚绝不分离。如今,这一枚你且收着,蔺晨自会来取。”
萧景琰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耳珥,“你这是?”
蔺晨坦然一笑:“少阁主必须走了,只怕以后,我蔺晨就是琅琊阁弃徒,不知到时你可愿收留我?”
“你不必……”
“这是我蔺晨想走的路,并不勉强,到那时不求做朝堂一品大员,只求在你身边当无名谋士,你可愿意收留?”
“蔺晨。”
“我只当你允了,将来可是要向你讨饭吃的,收了我的定钱不能抵赖。”
知道蔺晨刻意玩笑,萧景琰收敛了心中的感动,顺着他回道:“好,稳赚不赔的生意,做得。”
俩人正说着,高湛在外禀奏,时辰快到了,请萧景琰去正殿主持冠礼。萧景琰起身整了整衣服,便要走。刚走两步想起了什么回身对蔺晨说:“你不便露面也罢,不如就在这议事厅用膳吧,过了午宴使臣散了也就没什么可避忌的了。省的你晚上还得入宫。”
“也无不可,飞流还要去参加冠礼,我就在宫里等着,他要是腻了,你要人送他来找我。”
“好。”
萧景琰将将要跨出殿门却又忍不住回身看了看蔺晨,他倚在案旁翻看他随手放下的一本先秦史。
“蔺晨。”
“嗯?”
“定钱我会好好收着的。”
“那是自然,我可要讨回去的。”蔺晨回话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。
萧景琰这才含笑走了。
那一日的金陵城,天空被风雪洗过分外澄澈,阳光和煦把萧景琰脸上残存的病气都掩在一片光辉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