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ren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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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蔺靖】逝水东流(52)

景琰在太后朝臣之中赢了他的战争,而蔺晨的一战要艰苦得多,胜局随定亦是苦胜。

毒发已过六日,期间蔺晨飞鸽传书南楚,奉上冶铜新方和弓矢改进图纸两份大礼再表诚意,南楚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复。蔺晨又再传书诘问楚王不守信义是与琅琊阁与整个江湖为敌,仍然石沉大海。

清醒的时辰越来越少,呕血越发频繁,长公主日日照顾却也减不得他半分苦楚。蔺宅众人除却轩清再无人知他之毒,仅瞒着蔺府上下人等已十分辛苦。

待到景琰昭告天下再不选妃之日,蔺晨已是气若游丝,长公主守着蔺晨忍不住垂泪。

“先生若有解法,万勿坚持,若先生性命有失如何报得琅琊大火之仇?这些日子府里并未见人窥探,即使有,也有法子蒙骗。父皇身在千里之外,必不能察觉。”

“公主不必伤心……蔺某哪里……哪里有解药呢。左不过听凭天命……罢了,若是楚皇当真蒙骗于我,亦是我思虑有失怨不得别人。”

“先生这什么时候了,还说这种话!”

“只恨未见大渝……东魏……大梁……亡国,琅琊大火之仇不报……我死难瞑目!”

“先生福祚绵长,定能得见,莫要灰心,多休息才是。”

两人正说着,宇文缨的陪嫁丫鬟坠儿捧着一瓷瓶进了屋内。

“大胆,本宫曾说过,无有传唤不准踏入半步!”

坠儿一改往日乖顺,只将瓷瓶递至宇文缨身前,“此药乃是蔺大人续命良药,女婢知长公主与蔺大人都盼着呢。”

“你?你自小陪伴本宫,本宫待你如亲妹,如今,你也是父皇的耳目了吗?”

“长公主此言差矣,待坠儿如亲妹蔺大人“风寒”却不用坠儿服侍?奴婢对长公主一片忠心,长公主乃大楚皇室血脉,效忠陛下便是效忠公主。”

“呵!”长公主冷笑道,“好一番道理。”

“公主莫气,陛下吩咐了,从今往后蔺大人的药由我转交。此次解药递交出了些许差错晚了些时日,求大人公主饶恕。”

长公主何尝不知坠儿这话里透出的隐隐威胁,蔺晨性命要紧,自然不再争执。接过药赶忙让蔺晨服下。“你退下吧。”

“坠儿尚有一事未禀,陛下口谕,请蔺大人日后飞鸽传书不得假手他人,须得亲自书写方证无假。”

“蔺某知道了,请转告陛下一定遵从。”

“是。”坠儿闻言不再多留,退出门去。

长公主站起来看了看北边窗下再无人影,方才压低声音开口。“先生果然算无遗策,坠儿如今是确信了先生无法可解。”

“多谢长公主周全。”

“助你一分一毫亦是欢喜,何必言谢。虽服了解药,你也要好好休息,我叫轩清守着你吧,你也能睡得踏实些。”

“多——”

长公主听他这么说一眼看过去,生生叫蔺晨止住了后一个谢字。见谢字没出口,满意的转身离去,只唤轩清来服侍。

蔺晨心知长公主待他的情谊,谢字于她太过轻微反倒不敬,可是除了谢字再无报偿之法。即使今时今日,蔺晨也不敢叫长公主察觉他是为了琅琊阁亦是为了大梁江山。大梁南楚此时结盟,却终究要兵戈相向,待到那时,长公主如何自处?蔺晨今时今日的隐瞒是对长公主一片真心的辜负,乱世逐鹿,人人皆是风云变化的棋局上一枚小小的棋子,长公主是,宇文肃是,蔺晨与景琰不外如是。一生从不负人,终究是句狂话,此生此世,他能选择的只有不负景琰。

解毒的第二日,蔺晨便按期上朝,未到宫门便听闻昨日景琰颁布诏书再不纳妃封后。诸臣多有不满却碍于萧景琰态度强硬,又听闻太后亦阻止不得,满腹谏言都化为臣子之间的闲言。亦有人请蔺晨进言,蔺晨自然只有推辞的份。群臣如何蔺晨并不担心,只是太后娘娘那关,景琰不管如何过去定然都要吃不少苦头。景琰一向孝顺,此次因为他违逆太后,责罚倒罢了,只怕心内更是煎熬。是以今日蔺晨无论如何都要进宫见景琰一面才能安心。

时隔几日再相见,萧景琰与蔺晨都有些恍惚,伴随着“陛下万岁万万岁”的一眼,两人俱感心中巨石落地。

萧景琰看出蔺晨消瘦了些许,脸上更带着病气,好在今日来了说明没有大碍。萧景琰又有些庆幸他昨日未能参与那场诏书风波,否则身为朝廷重臣,他少不得也要劝诫他选纳后妃,更要担心他长跪太后宫门。

虽然萧景琰掩饰的很好,还是叫蔺晨发觉他走路时的样子分明是伤了膝盖。可见景琰长跪太后宫门的传言非虚,能让太后通融的法子有多少种,他偏选最伤自己的。情无掩饰,只靠一片赤诚,真傻,可偏偏这天下再没有他这样傻得可爱可敬,傻得让蔺晨一往情深之人。

大殿之上,隔着满朝文武,隔着君臣尊卑,隔着家国天下,蔺晨与景琰不须多言,只相望一眼,便足够。

散了朝,景琰单独让蔺晨留下随他去了议事厅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君上……”

到了议事厅,萧景琰屏退左右,两人同时开口。

“君上有何吩咐?”

“这几日议政均未出席,你的病还好吗?”

“风寒而已,并无大碍,君上几番遣人探望,皇恩浩荡,臣甚感念。”

景琰虽不愿听他如此回话,却也听出此中之意是要他放心。“无碍便好,只盼你有事不要瞒朕。”

“臣不敢。”

“那天下再无人敢。”

“天下自无人敢。”

“那才好。”

“敢问能否让臣诊治君上膝伤?”

“朕膝头无碍,不必看了。”

“臣不敢欺瞒圣上,圣上亦无法瞒过臣去,臣乃医者。”

萧景琰听他如此说,只得讪讪回道:“母后已经诊治过了,不过是跪的久了些,一时恢复不过来,明日便好了。”

“君上既然如此说,臣亦不再强求,敷了消冰散吗?”

“这点小伤至于动用消冰散吗?你费心制的药,当用在紧要时候。”

“消冰散祛瘀活血功效甚佳,若是敷了,今日也不会被臣看出端倪。君上龙体无处不紧要,还请君上莫要儿戏视之。”

“朕怎么就儿戏了,就是有些淤青肿痛而已。”

蔺晨再不接话,只定定看着萧景琰。

半晌萧景琰终于忍不住先开口:“朕知道了,一会儿便叫人换上。”

蔺晨闻言微微叹气,走去厅门让景琰的贴身侍从取药。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药便去了来。

萧景琰见状乖乖卷起裤子,让蔺晨为他上药。膝头青紫红肿尽皆被蔺晨看在眼里,蔺晨一面心疼一面气恼他不知爱护自己,忍不住瞪了萧景琰一眼。上药动作虽柔脸色却冷若寒霜,待药上好,又细心用白绢裹好。蔺晨刚要收手,便被萧景琰伸手握住拉了一拉,蔺晨顺势看了他一眼。萧景琰一双鹿眼瞬也不瞬的望着,只叫蔺晨气恼化作乌有。

“哎。”蔺晨又叹一口气,“这消冰散君上若要,便是一千瓶也有得,只求君上多看顾自己。”

“朕……知道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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